紐約市位於大西洋海岸東北，腹地包括Manhattan、The Bronx、Brooklyn、Queens及Staten Island五區。對來自異鄉，初臨大蘋果懷抱的我，處處都是學問與驚奇。每個人以三倍速移動腳步的頻率行走，道路水平垂直相互交叉成方正棋盤狀，這城市的每個風景都像是從電影中原封不動挖取出來，極為熟悉，但當雙腳紮實踏在有溫度的土地，卻又油然一股戒懼。這夢真實地不思議，我竟有幸站於57街與第五大道交叉，看著仿若影集《慾望城市》凱莉打扮的金髮美女從我眼前走過，近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包住我至少五秒鐘的味覺暫留。
面積達1214平方公里的紐約市，幾乎是六個台北市的大小。不僅集金融、經濟、交通、娛樂、藝術於一身，也像個磁鐵般吸引眾多朝聖者來此一償夙願。在這世界首都，任何形式的巧遇都不無可能。於是我們在Toys "R" Us遇到一同在曼谷轉機欲前往紐約求學熱情的柬埔寨女孩；也在Time Square街頭跟著人潮之流盲目亂晃時碰到前一天剛認識去逛Mitsuwa、室友Kelly來自韓國的女同學。但這些都不比我遇到Dino更為神奇。
Dino，我高中社團同學，高中畢業後即自台灣銷聲匿跡，遠赴California深造。這期間與他幾乎斷了音訊，甚至若沒有在紐約遇到，可能我很難再憑空憶起這個人。
正當我佇立在位於第五大道上、處處充滿蘋果圖騰象徵的Apple Store內，把玩新型的iPhone，肩膀突被輕拍了幾下，回頭看到Dino充滿戲劇效果的臉，大叫著「果然是你！」。我無預警地嚇了一大跳，還未回神。
依稀記得Dino去California唸書了，但，這是New York City耶！
Dino說他暑假在加州待不住，趁著假期來紐約找朋友玩。順著他手指方向，我看到兩個黑人。
「Almor , Mira , this is my friend in Taiwan .」Dino用手肘撞了我一下，「你英文名字叫什麼？」
我隨即接下自我介紹。Almor伸出又大又黑的手，一把握住我的手。「I'm Almor」。Mira露出滿嘴白牙對我微笑，「I'm Mira」。
Almor是哥倫比亞大學的學生，Mira則是他的女友。他們剛好來看電腦，沒想到我就此巧遇七年不見的Dino。我們一個從台灣出發，一個從加州啟程，在紐約這個城市中，不經意地再度接起聯繫。
Almor熱情邀約我與他們一同回去喝酒聊天，我看看手錶，晚上七點多，天還亮得很，就此結束一天行程似乎有些過早。我們遂一同搭上往Upper West Side的1線地鐵。這區正巧我下午剛晃了一遭，趁著午後陽光，在沿路超市買了一盒4.99元夏威夷蜂蜜甜霜口味的Haagan Dazs，坐在馬路邊的板凳上慢慢享受。還進哥倫比亞大學胡亂走了校園，沒想到我竟會在一天內來這區兩次。
我們在145 St.站下車，Almor邊領我們走邊說這區有許多墨西哥與西班牙裔移民。我張望著一家充滿南美風情的pub，裡頭有一對男女正隨著音樂開心跳著舞。
Almor租的房子不大，但一個人住略顯空盪，或許是房間裡沒什麼傢俱，而Almor的衣服多數仍凌亂塞在行李箱中。我看著Almor沒有風格的房間，想著我遠在半個地球外的那個小房間。一杯酒杯遞到我眼前，我問Almor這是什麼酒，他笑著回答一個我沒聽過也記不得的酒名，還說喝這種酒一定要一口乾掉才帶勁。我搖晃著杯子，嗅聞溢散出的酒氣，有點嗆卻不難聞，我們三人一飲而盡，邊看電視邊聊天。這是我在紐約第一次，也是最後一次看電視，我們在紐約租的房間沒有電視。
Dino突然想起明天是暑假作業繳交的deadline，忙著在Almor新買的電腦前敲敲打打；Mira則在喝第二杯時就先回家了。我和Almor看著電視討論著美國的節目，
Almor又乾了一杯，酒喝完了，頭也開始有些暈眩，原本以為一天就該結束，Almor提議要再去買點酒，我沒去過紐約的酒行，便與Almor一同下樓。
天色已暗，微涼的晚風與朦朧黃的街燈，把這一段路的沿途街景烘托成像是電影場景。店家多已打烊，行人也寥寥無幾。
我跟Almor說，他的名字用中文說就是「愛」。他比著自己，說「I am 愛」。我向他描述著台北這個城市、它的味道、它的顏色與它存在的記憶。或許是喝了點酒，或許是在異鄉向個不這麼熟的人用我字彙有限的語言聊著天，我輕輕把鄉愁舉起，卻重重落下。我無意識說些讓我自己吃驚的話，原來在離開台北後，我的記憶走得緩慢，依舊。
Almor說亞洲人都相當有趣，尤其是日本人。我懷疑亞洲人在他眼裡都長一個樣。他對日本的認知僅限澀谷，我用中文敎他念「澀谷」這兩個字。他要我敎他用中文自我介紹，「你好，我的名字叫做愛」。Almor念起來就是怪怪的，我在無人的街道上大笑。
酒行老闆娘是墨西哥人，Almor問我想喝什麼，我順手指向一瓶色彩鮮豔的芒果Vodka，取下來竟發現酒精濃度高達15%。Almor又跟老闆娘買了另種酒，一小罐透明如水的酒，Almor說這叫做"shock"，我搖頭說沒喝過。
提著酒順著來時路往回，Almor問我平常都聽什麼音樂，我想到iPod放在口袋，拿出來要他自己看。驚呼聲連連，Almor唸著iPod中他熟悉的名字：Beyonce、Chaka Khan、The Clark Sisters、Fabulous、India Aries.、Jaguar Wright、Jazzyfatnastees、Kelly Rowland、Mary J. Blige、Mary Mary、Ne-Yo、Yolanda Adams，直說”How Do You Know That ?”他對音樂的認知只限所謂的美國黑人音樂，Rock、Punk他幾乎不知道，甚至連類型相當，貴有「英國靈魂樂第一女伶」之稱的Beverley Knight他都不清楚。我開始慶幸身在台灣資訊不會被阻隔的幸運。iPod這美國21世紀最引以為傲的科技產品，在席捲全球市場後，我們把玩在手中，放入不同語言、不同文化的音樂，沒有成見地廣納其中。這點，好惡分明的美國人反而無法做到。
Almor聽著我iPod裡的音樂，突然在街上跳起舞來。黑人的節奏感跟韻律相當好，他敎我Beyonce” Get Me Bodied”MV中的舞步。我們在綠燈的馬路上，唱歌跳舞，笑得好開心，蹲在路邊喝酒。
Almor敎我黑人打招呼的握手方式，和電影上看到的一樣，伸手弓起手指。他說這是全世界通行的"say hi"方式，in everywhere。
突然Almor停止笑鬧，聽著音樂靜了下來。他把耳機塞在我耳朵，問我這是什麼歌。我的心抽了一下，怎麼會，這首歌怎麼會出現在iPod中？
我iPod國語歌少得可以，是不經意或是下意識將這首歌丟進歌單中？我跟Almor說這首歌在台灣之前很紅。Almor雖然聽不懂，但很喜歡，反覆聽著，我們一人聽一邊耳機，沿著路走下去。Almor要我敎他唱，我直接唱著副歌，唱著這首我熟悉的歌，鼻頭不禁一酸。Almor沒發覺，逕自用他自以為是的國語哼著。紐約入夜的街也沒發覺，寂靜依舊，依舊寂靜。
原來紐約沒這麼大，我可以在這裡遇到久未碰面的高中朋友，也可以在這笑看鄉愁，胡亂想著一些模糊的回憶。
邊哼著歌，邊將那些過往回憶，隨手扔在紐約這艷光四射的城市迷宮中。
圖片說明：Café Lalo，電影《電子情書》中梅格萊恩和湯姆漢克斯約定見面咖啡廳場景。位於上西城。
留言列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