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來後的這幾天,有種被硬推上前線的感覺,空窗一陣面臨不確定的人事物,要繼續用著一貫模式應對?亦或另闢新局?

一邊整理著行李,一邊也整理起心情。一個月後的台北,此時比紐約更為陌生。

那晚夜深人靜,提著倍增的行李,匿聲進入房間。回來了,橫跨半個地球後,用一個月的時間沉澱心情。

房間看似比出發前還更亂一些,可以想見我不在時,媽媽進來拖地、弟弟翻箱倒櫃找他想穿的衣服時的樣子。我的房間在這個家的意義,與客廳、廁所無異,開放,歡迎光臨。

隨意將行李擺放,清出一條夠我跨入房間的通道。回家的第一件事,是躺在床上發呆。凌晨兩點,精神很好,睡不著。

時差的效力驚人,我整整過了三天日夜倒置的生活。微風輕拂的午后總被睡意侵襲打擾,偏偏夜幕低垂時分又神清氣爽,精力無處消耗。

晚上10點自動醒來,好像做了一場夢,又好像沒有。安靜的時鐘默默將時針踢過12,來到7的位置。這9個小時中,我好像只有呼吸,然後發呆,想著什麼,又好像什麼都沒想。真的只能用好像兩個字來形容全部。

感覺都來得特別遲。閒著發楞,騎車去附近超市買東西。花了一段時間才將久未發動的小星號搞定,順了引擎。拍掉椅墊積的灰塵,騎上車還有些緊張,手感果然盡失,差點撞上停在路邊的車子。

恣意地亂騎,像在紐約一樣,丟下地圖跟地鐵圖漫無目的地亂走,隨心所至。拋開先入為主的觀念與理所當然的想法,是我下定決心背起背包、出發旅行的主要原因。當眼前的風景都過於熟悉,少了發現新鮮般的驚喜時,我已經不知道繼續困在這樣的環境還有什麼意義。當在進行一件事情前就已預知成功或失敗,價值判斷少了預留空間的自由時,最後的結局似乎也只剩結束後的終結,好與壞都無妨。做對的事固然值得喝采,但沒有嘗試過錯誤,永遠只知道一條路,無法體會嘗試錯誤的勇氣與面對失敗的風度。迷路是另闢新徑最快的方法,只有不經意才能發現眼前風光是多遼闊。

唯有在做錯或失敗的那個瞬間,才可以讓我分辨我需要改變的是什麼,一句話透過MSN視窗撞擊著我,直接命中。

我總是太執著去做對的事情,把事情做對做對的事情」對我來說是無異的,都是理所當然的絕對。但卻忽略了藉由失敗中習到的教訓更可貴,切身而直接地讓人惶恐。

在長途飛行中,吃著好幾頓無味的機上餐點,看看電影,發發呆。看完友人強力推薦的書「博士熱愛的算式」,我沒有像他那樣感動到淚流不止,但感動倒是在我日夜不分的體內慢慢發酵。回程途中,當我再度翻開書的扉頁,重新細讀一遍,竟開始羨慕起 博士的病症- -永遠只保留80分鐘的記憶,到期自動歸零。或許沒辦法再創造雋永的回憶,卻可以時時用好奇新鮮的態度去面對如死水般停滯的routine,就算面對著每日依往常升起的太陽,也顯得耀眼而光鮮。 

台北對我來說,是生活25年的城市。一切與週遭人事物的互動模式,都在日常生活中交手多回合後,漸漸定型。習慣騎著某條路去學校,習慣在中途的哪個加油站加油,習慣把車停在那裡,習慣在哪個紅綠燈前放慢速度等待燈號轉換,習慣在哪家便利商店買著哪個牌子的紅茶,習慣台北尖峰時刻的車水馬龍,習慣台北街頭上演的各式真人實境秀,習慣擦肩每個新品上市的櫥窗,順著物質慾望眼波流轉。太過習慣這座城市的一切,夜深人靜的霓虹燈火到日初乍醒的晨露霑衣,全已成為不足為奇的場景,走過也不屑一顧,回首都嫌多餘。 

與朋友、與自己的相處模式也制式化地讓人窒息。開始討厭在外面閒晃,每天都只想在棉被與電視之間徘徊。思緒想法也了無生趣,少了爆點的突破,不值得一提。生活像是歹戲拖棚的灑狗血連續劇,一場戲巴掌呼來呼去不知怎麼作結,也像是遭遇瓶頸的國語歌,曲風大同小異抄來抄去。無趣,真是無趣,當我意識到一切不會變好也壞不到哪裡去,生活就是日復一日的輪迴。感官知覺到達飽和的極致,一如靜止的死水,接不上通往大海的出口,呼吸淪為一種喚起生存最低限度的本能,舉手投足間少了應有的意外與驚喜,甚至厭倦起面對太過熟悉的臉孔,默契變成沉默的藉口。

也許流浪的時候到了,我想流向大海。 

邊聽陳綺貞的《旅行的意義》,邊想著生活肩負的旨趣。我的生活不至於一團糟,行動空間只限辦公室與學校、家中三者之間平行移動,夜晚在電腦前藉由虛擬空間與真實生活的朋友產生連結。好像這樣平淡下去也可以走完無妨,但遺憾就是少了點什麼。 

是期待。少了點期待。 

我也渴望蒐集地圖上的風和日麗,迷失在每道短暫的光陰,留連於電影裡美麗而不真實的場景。 

在多元的紐約city,像我這樣的流浪客何其之多,一個大大背包、一張地圖即可隨時動身。在陌生的環境重新培養自己的直覺,隔離熟悉打破巢臼,也趁機好好休息。

Cheer唱著「離開,就是旅行的意義」。我也想詮釋自己旅行的意義。我在晚上8點依舊一如白天般明亮的紐約街道漫步,在地鐵移動製造出的巨響聲中沉思,在百老匯劇場裡隨著劇情大笑或感動。在離開了台北後,一切有了重新定義的機會。

「旅行的意義,不在於去了哪些地方,而是離開了哪裡
整段旅行我一直在思索著,終於有了初步的領悟。離開熟悉的台北,要用不輪轉的語言向不同文化背景的人自我表露。語言學家SapirWhorf曾提出一種有趣的假說,他們認為人類思考的模式受到他們使用的語言所影響,不同的語言使用會產生不同的思考模式。這趟旅程,收穫最豐的不在於到訪大蘋果一睹風采,而是我終於切切實實地離開台北,有機會在陌生環境說著不同的語言,進行另種面向的思考。

一個月的沉澱後,我彷彿又活了過來,看了25年的街道此時一點都不膩,可愛至極。騎車經過早餐店,捨棄了平日偏愛的米漿配蛋餅,到超市買罐草莓優酪乳,配上從美國帶回來的草莓麥片,一口一口都有新鮮的味道。我想像著自己還在Jackson Heights的房間裡的心情,用嶄新而興奮的態度,規劃著往後一切如新的生活。

一切如新。
 

 

 

arrow
arrow
    文章標籤
    紐約 流浪
    全站熱搜

    fancem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6) 人氣()